黎明的曙光,如同最锋利的剃刀,将笼罩在晋西北群山之上的夜幕,一寸寸地刮去露出了天空苍青色的底子。

    当太阳挣扎着从地平线上跃起,将万道金光投射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时,一支前所未有的队伍,正蜿蜒行进在回家的路上。

    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支队伍了。

    这是一条由钢铁、血肉和牲畜组成的正在缓缓流动的长龙。

    龙首,是李云龙和他那匹神骏的枣红马。他像一尊移动的雕像,走在最前面,腰间的佐官刀随着马步的起伏,有节奏地敲打着马鞍,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。

    龙身,是那近三百名骑在马上的独立团战士。一夜之间,他们完成了从步兵到骑兵的蜕变。虽然姿势还很笨拙,不时有人因为不熟悉马性而闹出些小笑话,但他们脸上的神情,却再也不是昨日的惶恐和麻木。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和骄傲,是一种打了大胜仗、缴获了无数战利品后,独属于胜利者的荣光。

    而龙腹,则是这支队伍最雄壮、最令人心安的部分。数百匹骡马,背负着如山的物资,将队伍的中央撑得满满当当。黄澄澄的子弹箱、黑黝黝的机枪、白花花的大米袋子,还有那四尊被十六匹高头大马拖拽着,如同神祇般被小心供奉的九二式步兵炮……这一切都无声地宣告着这支部队脱胎换骨的改变。

    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,尤其是在通过崎岖山路时,拖拽着火炮的爬犁更是需要小心翼翼。但整个队伍,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李云龙在昨夜,便将全团打散,重新进行了编组。

    他成立了临时的“炮兵护卫排”,由全团最机灵、射击技术最好的战士组成,专门负责保护那四门宝贝疙瘩。

    他成立了“骑兵侦察连”,由孙猴子带领,始终游离在主队前方和两侧五里的范围内,像狼群的头狼,时刻探查着前方的危险。

    他还成立了“后勤辎重队”,负责管理所有的马匹和物资,确保在行军途中,不掉落一发子弹,不损失一袋粮食。

    这种超越时代的模块化编制,让这支成分复杂的队伍,在短短几个小时内,就爆发出惊人的行动效率。每个人都各司其职,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。

    赵刚骑着马,走在李云龙的身后。他看着眼前这支纪律严明、气势如虹的部队,心中的震撼,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。

    他想起了自己刚到独立团时,看到的那副景象――军容不整纪律涣散,士兵们一个个歪戴着帽子,走路都像是在逛自家的菜园子。

    而现在,不过短短两三天的时间。

    这支部队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,彻底地捏碎,然后又用一种全新的方式,重新塑造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的灵魂,已经变了。

    “老李,”赵刚催马赶上,与李云龙并行,他看着李云龙那张被晨风吹得有些干裂的侧脸,由衷地感叹道,“你这练兵的本事,可比你打仗的本事,还要让我吃惊。”

    李云龙闻言,只是淡淡一笑,从怀里掏出烟卷,递给赵刚一根。